翰墨华章·中国百家金陵画展(中国画)
寻找心灵的“午后”
—— 评纸本水墨《午后》
作者:周计武

自20世纪为人生而艺术的创作思潮开始,现实主义题材创作俨然成为中国美术创作和理论研究的重要范畴。究竟如何以绘画的形式承接“表达现实”的使命,需要一种普世的文化认同与时代的召唤力量。新时期以来,中国画的创作方式与媒介表达既具有传统笔墨的文化内涵,又有着鲜明的时代主题思想,实现了题材创作多样化并存的艺术生态。当代青年画家陈亮宇通过对生活的深入体悟以及敏锐的艺术灵感,为时代抒写,呈现出生活化、个性化的民族视觉构思。

《午后》将传统文人画的折枝花卉与当代的居家生活相融合,用笔墨写意营造了一种宁静而又温馨的氛围。前景中一把欧式椅子依偎着窗帘映入视线,视觉中心的桌面上裹着格纹的桌布,承载着争奇斗艳的花卉、复古式的银壶与台灯,还有沁人心脾的下午茶点。桌面布局疏密有致,格子的纹饰也为画面的节奏起到了调和作用。视线继续纵深,一台留声机置于瓶花后更高些许的台面上,四幅形似画框之物悬挂于背景墙壁,另有一席窗帘于留声机右侧悬垂而下,与桌布一道轻抚着地面。而卧在桌布前头、安然地摩挲着毛线球的小猫更为画面增添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画家如何用传统的笔墨语言营造审美氛围呢?首先是构图方面。画面背景大部分被留白处理,经过两席窗帘和几幅形似画框之物的分隔,形成了几片有形的空白区域。留白向来是中国画借以传达意境的经典方式,观者可依据自身的图式(schema)对这些空白区域展开丰富的联想。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此幅作品中对地面的处理尤为必要。这里虽不像维米尔(JohannesVermeer,1632-1675)的油画作品《工作室里的画家》(THEARTOFPAINTING)那样能用地砖来传达透视空间并塑造视觉真实,但其中对地面的处理依旧颇有意义,因为观者对空白背景的想象需要以形成地面的这几条墨痕作为视觉切入点或视觉出发点,这也是画面所有形象得以在地而非悬浮的基础。更意味深长的,是背景中四幅形似画框之物,它们多义的意指(signification)能让观者产生认知上的眩惑。这很容易联想到维克多•斯托伊奇塔(VictorStoichita)在论证像委拉斯凯兹(DiegoVelazquez)的《基督在马大和马利亚家》(ChristintheHouseofMarthaandMary)作品时,遇到的图像中呈现的是一扇窗户还是一幅绘画的不确定性(indeterminacy)谜题。在这幅作品中,观者可能也同样会面临这种谜题。无论如何,作者为这四幅形似画框之物所加的框架(frame),让四种形象的解读不再是轻而易举之事。框架为通达另一空间提供了可能,不论另一空间是实在的还是虚幻的。

在设色层面,画面整体呈现水墨写意的洒脱。除以墨色为主之外,在椅子、花卉、背景中分割四幅画框的墙面、桌布,以及小猫的毛发中,作者使用了赭石色予以淡淡晕染或平染。瓶花中的部分花朵用妃色勾勒花瓣、藤黄点缀花蕊,苹果、剑兰的叶片底端,以及瓶花中的另一部分茎叶,则亦包含用石绿或花青之类的蓝绿色颜料罩染过的迹象。淡雅古朴的设色与房间内的陈设,似是烘托出一种怀旧的气息与记忆中的场景。在传统中国画中,水墨写意的创作风格是文人画的代表,表现的是画家对生命意义的自省。这里,作者用水墨写意表现出多元文化背景下对现代生活的体悟,以咫尺空间表达对自己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现实题材的艺术创作需要源于并超越艺术本体的想象空间,视觉效果的传达也需要艺术家与观众共同感受。现实并不是绘画创作的全部目的与意义,摄影、文字也都可以真实地反映现实,那么,真正符合现实性主题的创作,需要更多地消解艺术家与观众、主题与作品之间的隔阂来摆脱画面内容与形式的空虚感。这种消解要求艺术家对社会现实进行真实思想与情感的把握,而不是借助某一形象来表现技法等艺术形式上的模式化。因此,绘画中所呈现的“现实”也绝不是僵化的现实文本的镜像,而是艺术家个体、艺术家与观众之间共同的感知与精神诉求。在当下的现实题材叙事表达中,我们更多地看到了以朴实、自然、生动的生命在个体抒写情感。

由画面再回味作品标题,标题的表意让整个画面形象有了语境支撑。午后的室内一角,观者可以将自身想象成画面场景中的审美主体,设想在午后的时光中憩于椅子上,感受微风吹拂下窗帘的轻柔飘舞,聆听留声机里传来的悦耳之音,嗅闻自瓶花传来的阵阵清香,品酌斟满的清茶,抑或起身抚摸侧躺的小猫……在如此宁静祥和的氛围和氤氤流淌的画面中,《午后》召唤观者感受日常生活的平凡与诗意,追寻记忆中的午后和真实的自己。这不仅是美的诗意显现,更是一种情感与意趣的表现。

小贴士:作品所蕴藏的魅力,还是请您到展览现场感受。